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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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光落的聲音很小，掩蓋在了碎石聲音之下，謝衍沒有聽見。
謝衍也顧不得去聽沈光落說了什麽。
山洞裏情況危急，小的石子落完，接著掉下大的石塊。
沈光落的頭頂上有一塊頭那麽大的石頭，因為山洞裏的震動正在搖搖欲墜。
謝衍將沈光落攬在自己的懷裏，一手捂著沈光落的腦袋，一塊大的手頭砸到謝衍肩膀上，痛的謝衍倒吸一口冷氣，肩膀上立刻沒有知覺了。
漫天的飛沙走石。
沈光落卻一動不動，身子僵的像鐵塊一樣。
謝衍用自己衣服包住沈光落的頭，幾乎是半架著沈光落沖出了山洞，所有的石頭都打在了謝衍的身上。
等二人沖到山洞口，一塊巨石落了下來，砸在二人的身上。
謝衍替沈光落擋了一下，石頭撞在他的額頭上，謝衍搖晃了兩下。
山洞外的人群鬧成了一片。
柏文童和傅哲彥站在山洞外面，一人在脫外套，另一個在和張導對峙，似乎是也要往裏面沖，二人卻都被工作人員攔住。
沈光落能感覺到一塊巨石砸下來，謝衍將沈光落向前推了一把，然後他自己倒了下了。
沈光落踉蹌兩步出了山洞。
“出來了！他們出來！”
“快啊……快啊……”
外面的一個工作人員看見沈光落，最先叫了一聲，大批的工作人員朝兩個人沖了過來。
距離沈光落最近的工作人員先是將他從危險的地方拽了出來，接著所有的人都湧向了謝衍。
柏文童氣喘籲籲的跑到沈光落的身前，捧著沈光落的臉細細的查看。
他急的臉色通紅，連說話聲都在抖：“光落你有沒有事情！有沒有受傷！”
沈光落站在原地，任由柏文童拉著他，一言不發。
柏文童明明就站在沈光落的眼前，聲音卻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到沈光落的耳朵裏。
沈光落站在距離謝衍四五米的地方。
他低垂的眼眸，面無表情的看著旁邊的人亂成一片，沖到謝衍身邊，還有穿著醫生和護士服的醫護人員。
謝衍的頭被砸的不清，半躺在地上，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向沈光落，身子在地上挪動了兩下，伸著手想要沈光落朝著他走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沈光落……”
他用嘴型叫著沈光落的名字。
沈光落雙手捏成了拳頭，步子如同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無論謝衍的目光是多麽的祈求想要觸摸到他，沈光落看著謝衍的眼神未曾動容過半分。
“快啊！”
“這邊有傷員！”
跑到謝衍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人群死死的堵在了二人之間。
謝衍再也看不見沈光落，他的手在空中抖了抖。
無論他多麽努力，手間觸到的依舊是一片空氣。
謝衍的手捏成拳，砰的一聲垂到地上，眼睛緩緩的閉上了。
旁邊的醫護人員連忙叫喊著：“擔架！快點把擔架擡過來。”
沈光落恍恍惚惚的看著醫護人員將謝衍擡到了擔架上。
剛剛在山洞裏謝衍替沈光落擋下所有的石子。
沈光落的身上也有傷，工作人員把謝衍送上了救護車之後，非要沈光落也跟著上救護車，去醫院裏檢查檢查。
沈光落沒有反抗，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拉上了救護車。
柏文童和傅哲彥也跟著坐上了車，柏文童坐在沈光落身邊，傅哲彥坐在沈光落對面。
沈光落坐在車上就垂著腦袋，看著謝衍。
謝衍閉著眼睛躺在幾個人中間，很安靜。
實話來說，這些日子沈光落從未像今天一樣認真安靜的看過謝衍。
謝衍的頭上已經被簡單的包紮了一下，白紗布上滲出了淡紅的血跡。
他不光傷了頭，肩膀也被砸的血肉可見，其他的地方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
沈光落目光定在謝衍的臉上，很認真的看著謝衍。
在他的記憶中，他和謝衍每次的見面總是伴隨著交雜的吵鬧，仇恨，甚至是愛而不得的糾纏。
每次都鬧的精疲力竭，痛不欲生。
之前沈光落總以為自己是幸運的。
尤其是當他知道謝衍喜歡上了自己之後，沈光落很慶幸抽身的那個人是他，他可以甩開手大步的向前走，也可以很肯定對任何人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謝衍。
而現在，沈光落再也說不出來這句話了。
在他和謝衍的拉扯戰中，兩敗俱傷，無人幸免。
柏文童坐在沈光落的身邊，目光落在沈光落的臉上，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從身邊的暖水杯裏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沈光落。
杯子舉到了沈光落嘴巴下面，沈光落回過神來，接過他手裏的杯子說：“謝謝。”
三個人到達醫院後，醫護人員率先將謝衍推進了醫院，接著劇組工作人員的車也趕到了。
張導一看見沈光落就拉著沈光落也讓他去檢查。
於是沈光落就跟著醫生的身後，給身上大大小小的檢查了一遍。
最後檢查的結果是沈光落的頭上也有砸傷。
不嚴重。
腦部的血管有些輕微的出血，在腦子裏凝成了小血塊，需要在醫院裏輸液幾天。
張導將沈光落這邊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接到了一通電話，他接起了電話恩了幾聲，聲音很大的說：“好好好，我現在就過去，他在幾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邊已經處理好了，沈光落沒有什麽大事，我馬上馬上……”
“別催我了，那邊你們先看緊一點，好好好……”
張導說了幾句話後，將沈光落安排進一個病房裏，看著沈光落坐到了病床上才松了一口氣。
柏文童站在沈光落身邊，手裏拿著沈光落亂七八糟的檢查單子，對張導說：“張導你放心，我在這裏看著光落，沒什麽大事，你先去忙那邊吧。”
張導聽到這句話，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忙拿起床頭櫃上手機，轉身就要出去。
這個時候沈光落伸出手拉住了張導衣角。
張導頓住身子，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光落，問：“還有什麽事？”
沈光落低著頭，頭發淩亂，上面還有細碎的石子，張導看不見沈光落的表情，只能聽見沈光落聲音很輕的問：“他有事嗎？”
張導楞了一瞬，就明白沈光落在問什麽了。
他擡手捏了捏沈光落的肩膀說：“你放心吧，剛剛守著謝總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告訴我，他都是一些皮外傷，唯獨有些危險的就是頭頂的砸傷，不過經過檢查只是有些腦震蕩，沒有意外的話休息幾天就好了。”
沈光落聽見這話眼睛裏的光動了動，他的手指在張導的衣角上搓動兩下，指尖一點點的松開了，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好。”
沈光落松開手，張導沒時間和沈光落說更多，轉身立刻走了。
張導剛打開門，正要出去，正好一個金發碧眼的小護士迎面走了進來。
兩個人用英語打了一聲招呼，小護士就端著醫療盤走到沈光落身邊。
沈光落靠在床頭，仰頭靠在床頭上，半閉著眼睛，喉結突出，將手耷拉在床邊，五指輕微垂下。
小護士多看了沈光落兩眼，蹲下身子一邊給沈光落紮針，一邊說著醫囑之類的話。
沈光落只是聽著，沒有應聲。
柏文童比沈光落要細心很多，他走到床的另一邊，坐在床邊看著小護士，很仔細的咨詢問題。
他問沈光落還要多久才能好，會不會頭痛，會不會出現惡心嘔吐之類的癥狀，等等。
小護士紮完針後索性站起來和柏文童談話。
兩個人說了有十分鐘，柏文童問完了所有的問題，小護士走了出去。
柏文童走到沈光落的身邊，看著沈光落閉著眼睛，也沒有打擾他，只是輕輕的將被子向上拉了拉。
被子從沈光落的腳蓋到了他的胸口處。
柏文童蓋完被子，沒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低著頭看著沈光落的臉。
柏文童記得下午的時候沈光落還是很精神的狀態，笑盈盈的和他開玩笑，面色紅潤。
而現在僅僅過了兩個小時，沈光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來，臉色泛黃，嘴巴上沒有任何的血色，眼睛疲憊的閉上。
“很累嗎？”柏文童坐在沈光落的身側，聲音輕柔的問。
沈光落的睫毛像蝴蝶一樣動了動，沒有睜開眼，從嗓子裏恩了一聲。
柏文童眼光暗了暗，沒有再說話。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房間裏沒有開燈，越來越暗。
外面亮起了路燈，順著窗戶照進來，除了醫院走廊裏時不時響起的腳步聲，周圍只能聽見二人輕微的呼吸聲，還有點滴一滴滴落下的水聲。
沈光落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可是柏文童知道他沒有睡。
柏文童站起身想要打開燈。
“先別開燈。”沈光落的聲音響起。
柏文童回過頭看向沈光落。
黑暗中，沈光落的如同映在黑暗中的黑影，身後就是無限的光明，可是他卻陷在其中。
“謝謝你，文童哥。”沈光落嘴巴動了動。
柏文童問：“謝什麽？”
沈光落睜開了眼睛，側過頭看向柏文童。
在夜裏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沈光落想要感謝柏文童的很多，他幫過沈光落很多次。
而今天沈光落不光想要感謝柏文童，還想感謝劇組裏的每一個人。
沈光落因為自己的私事，沒有按照要求逃出山洞，差點就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這是作為一個演員最失職的地方。
但當他從山洞裏出來之後，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一句責備的話。
大家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麽會犯這種錯誤。
柏文童很想問，他幾度的欲言又止沈光落都看在眼裏，到了最後柏文童還是什麽都沒有問。
沈光落看著柏文童沒有回答。
柏文童從沈光落的眼神中明白了沈光落的意思。
沈光落說是在感謝，言外之意其實是讓柏文童不要問，以後也不要問。
柏文童出去給沈光落買了晚餐，兩個坐在房間裏一起吃了晚餐。
沈光落沒有吃多少，狀態卻看起來恢覆的了一些。
到了晚上九點多張導給柏文童打了一個電話，讓他現在趕去片場補拍一條夜戲。
那場戲的場景早就搭好了，本來應該拍完沈光落的爆炸戲之後，就緊接著拍柏文童和傅哲彥的一場夜戲，可誰知道爆炸戲出了意外。
本來這場戲今天不拍也可以，對進度沒有什麽影響。
問題就出在了張導剛剛接到通知，說是愛爾蘭一個很出名的作家突然去世了，明天政府要征用那個場地，為他舉辦一場葬禮。
劇組所有搭好的景必須在明天早上六點之前全部拆除。
沒有辦法，張導只好叫柏文童和傅哲彥立刻回去趕拍這場夜戲。
柏文童接了電話之後有些猶豫，他看了看沈光落，又看了看手機，似乎是想要拒絕張導的要求。
沈光落坐在床上，手裏端著水杯，一口口的抿著熱水，淡聲說：“文童哥你去吧，我這邊的吊針都打完了，等會洗漱完之後我就睡覺了，沒什麽事。”
柏文童左右看了一眼。
病房裏就只有一個床，沈光落睡了之後，柏文童就算想要陪著他都沒有辦法陪著。
柏文童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答應了張導過去拍戲，他臨走前替沈光落買好了洗漱用品，還有一些其他的小東西，甚至連水瓶的熱水都替沈光落燒好了。
柏文童走後，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沈光落拉滅了房間裏大燈，改而開著床頭的小燈。
黃光的燈光照沈光落的身上，沈光落坐在床頭，端起床頭的杯子喝了兩口，將口中的水咽下後，目光定在了床頭櫃上的手機上。
沈光落吸了兩口氣，沈默了一下，沒有任何猶豫的拿起了床頭的手機，點開手機的搜索頁面，在搜索欄裏搜索“沈氏集團”。
頁面裏立刻彈出上千條詞條。
沈光落點開第一條百度百科。
沈氏集團的百度百科上的照片還是沈光落父親的照片，只不過他的照片早就換成了黑白色。
上面對於沈光落的記載沒有幾句話，只說到了沈光落在七歲的那年變成了傻子，無緣沈家的繼承。
詞條是很久之前的，沈家現在敗落了，很少有人知曉。
就連沈光落變成了一個大明星這件事都沒有人深扒出他就是沈家的傻子少爺。
沈光落又點開了幾個網頁。
網頁裏的講述和沈光落記憶裏是一樣的。
沈光落咬著下唇，記憶得到證實之後，他沒有繼續看下去。
而是另外打出搜索欄，抖著手輸入了三個字“陸玉蘭”。
網頁的搜索欄化成一個小圓圈，開始轉啊轉。
沈光落手捏著手機，手心泛出了汗意，他手指用力的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想要催促手機快一點。
這時候大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
沈光落驚得手一抖，手機落在了被子上。
沈光落側過頭看見謝衍正站在大門口，身上穿著一件病號服，頭上包著一層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烏白色，只有眼睛紅的厲害。
他看著沈光落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像是得了哮喘的病人，極度的渴望每一絲氧氣，胸膛劇烈起伏，手背上還留著一半彎曲的針頭，正在滴滴拉拉的向下滴血。
沈光落看見謝衍心頭一緊。
他現在不想看見謝衍，一點都不想看見。
沈光落翻身從床上站起了起來，手指著大門，大聲的說：“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謝衍卻像是聽不見沈光落的話一樣，他一把甩上了身後的大門，發出砰的一聲聲音。
謝衍兩步跨到沈光落身前，一步步的朝沈光落逼近。
謝衍的身子就像一座大山，給了沈光落無形的壓迫感。
沈光落步步後退，腿彎處抵在了床邊，腿一軟就坐在了床上。
沈光落的手捏著床單，喘了兩口氣，咬著後槽牙說：“謝衍，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不再打擾我的生活，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的夠明白的了，你現在又算什麽。”
謝衍低頭看著沈光落的臉，他伸出手拂過沈光落的臉。
沈光落皺著眉頭，轉過頭躲開。
謝衍的手指微涼，僵在空中抖了抖。
他蹲下身子，看著沈光落的眼睛，壓著聲音對沈光落說：“光落，對不起……答應過要離開你……我也想過只要能在看見你，我怎樣都無所謂，我不想看你痛苦，我不想看你難過。”
“但是對不起，我努力了，發現我做不到。”
“做不到？”沈光落笑了兩聲，聲音無比的冰涼，他仰著頭不去看謝衍的臉。
謝衍的臉現在對於他來說太刻骨了，沈光落只能看著昏暗的天花板，嘲諷的說：“你是謝衍，你是全世界最心狠的人，怎麽會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沈光落的話如同一杯毒，謝衍不想聽不想喝，卻被迫一步步的將毒浸入心肺裏。
謝衍顫抖的捏住沈光落放在的雙手，生怕沈光落抽開似的捏的很緊很緊，嘶啞著聲音：“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的要求，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但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可能放開你。”
“我愛你，沈光落。”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謝衍不斷的重覆著這三個字，他的手將沈光落的手捏在掌心，一遍遍的摩擦著。
重覆的話像是毒咒一般，在房間裏回蕩。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不僅切開了謝衍的心，也將沈光落的心撕裂。
沈光落看著天花板的目光漸漸開始變得恍惚。
謝衍一句又一句的重覆著這句話，聽得讓他痛，聽得讓他恨。
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了謝衍，也殺了他自己。
沈光落突然感覺到手背上一片溫熱，他低下頭看見謝衍的臉埋在他的手背上。
謝衍的臉是濕熱的，有水的感覺。
他沒有再繼續重覆“我愛你”這句話，而是肩膀聳動，手指一遍一遍的搓著沈光落的手，像是這樣就可以感受到沈光落的存在。
謝衍哭了。
哪怕謝爺爺死的時候，謝衍都沒有哭過，沈光落卻有幸見過他哭了兩次。
第一次是沈光落死的時候。
第二次是現在沈光落差點死的時候。
沈光落垂眸看著謝衍的脊背，床頭的黃光打在謝衍的身上，如同舞臺劇中的人將死之前最後的一束黃光，周圍皆是一片黑暗。
沈光落這時候才發現謝衍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姿勢。
他原本是蹲在沈光落身前，而現在他現在雙膝跪在地上。
跪在沈光落面前。
謝衍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沈光落的手上，似巖漿一般炙熱，他臉貼在沈光落的手背上，只有這樣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沈光落的溫度。
這次沈光落又差點出事了，又差點……差一點點。
下午謝衍剛到片場的時候，正好看見場外慌亂一片，四處煙霧繚繞，山洞如同地震般劇烈震蕩。
當謝衍聽到了工作人員對著山洞叫喊著沈光落的聲音時，他差點腿一軟癱在地上。
謝衍不敢想當時如果他沒有沖過人流，沒有推開那些阻止他的人，沒有替沈光落擋下山洞上的石塊。
沈光落一個人在山洞裏會怎麽樣……
謝衍快瘋了。
他愛沈光落，愛的快被沈光落給逼瘋了。
謝衍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壓抑的厲害：“光落，以後別嚇我好不好……我沒法再經歷一次你出事……”
“光落……光落……”
“我愛你……”
“我現在每一次閉上眼睛，我就生怕你會離開我，我求求你，以後千萬別嚇我，好不好……”
沈光落不說話，謝衍像是瘋魔了一般自言自語，對著沈光落說話，字字句句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沈光落看。
謝衍抓住沈光落的手放在胸口。
撲通……撲通……
一聲聲強健的聲音是謝衍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都在向沈光落述說著他有多愛他。
沈光落只是看著謝衍，沒有動容，沒有反抗，安靜的可怕。
謝衍擡起頭，望著沈光落的臉上全是眼淚。
沈光落看著謝衍的臉心裏在想，之前謝衍看著他的眼神是什麽樣的，而現在謝衍看著他時又是什麽樣的。
之前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沈光落的時候是無盡的敷衍和冷漠。
而現在目光的裏充斥著滿滿的痛愛。
愛是愛到了骨髓裏，痛卻得不到的撕心之痛。
原來愛一個人眼神真的說不了謊。
那麽他自己呢？
沈光落思索著，他當初愛著謝衍的時候，眼裏的情誼是否也是這樣的翻雲覆雨？
謝衍看著沈光落的表情，沈光落一臉的冰涼，好似一塊怎麽都暖不熱的寒冰。
謝衍心頭一緊，一把把沈光落抱在懷裏，幾近哀求的說：“你說一句啊，光落……”
沈光落的下巴抵在謝衍的身上，他能夠感受到謝衍身子抖得厲害，連帶著沈光落的身子都在顫抖。
沈光落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謝衍，我想起來了，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謝衍顫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
他或許知道沈光落在說什麽，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直直的塞住了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記得我七歲的那年，第一次遇見了你，大爆炸發生的時候，我擋在了你的身前，那次大爆炸之後，我變成了傻子……”
“我記得十三歲那年，我的父親死在我的面前，死因是因為積勞過度和日夜酗酒應引發的肝癌，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可是我那時卻連死亡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記得那年，我在謝爺爺家再次見到你，覺得你長得可真好看，於是一次次的貼在你的身邊……”
“可是謝衍，為什麽啊……”
“我是因為你才變成的傻子，我當時那麽那麽的愛你，你為什麽不肯看看我，為什麽不能對我好一點，為什麽要等到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才後悔……”
“你後悔的太晚了。”
沈光落的聲音在病房裏淡淡的響起，沒有起伏，冷漠的如同在重覆著別人的事情。
寂寥又落寞。
“不……不晚！不晚！”謝衍執拗的反駁著沈光落的話，他狠狠的抱著沈光落，撕扯著心肺一般將抱住了沈光落。
他用的力氣很大，兩個人直接一起倒在了床上。
沈光落仰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他心思渙散的數著天花板上的燈上的燈罩有幾顆小星星。
謝衍的身子壓在沈光落身上，他的唇貼在沈光落的脖子上，聲音含糊不清的說：“沈光落，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全世界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之前我不是人，你想怎麽罰我都可以……你要我怎麽做啊！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不會離開我……求求你告訴我……我求求你告訴我……”
謝衍的聲音到最後嘟囔嘟囔像是在囈語，有些聽不清了。
沈光落聽得最清楚的話就是謝衍哀求的著告訴沈光落。
“沈光落，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全世界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那種祈求的聲音，就像是沈光落之前對謝衍說的一模一樣。
“哥，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
“全世界只有我愛你……”
……
當時沈光落對謝衍這樣說的時候，謝衍是怎樣回覆的呢……
沈光落皺著眉頭想了想。
後來他想起來。
沈光落笑了一聲，說：“謝衍，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個瘋子，愛我？你配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2-0623:59:42~2021-02-0723:56: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虛枉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江停大可愛17瓶；si摸n十七10瓶；芊芊7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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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也顧不得去聽沈光落說了什麽。
山洞裏情況危急，小的石子落完，接著掉下大的石塊。
沈光落的頭頂上有一塊頭那麽大的石頭，因為山洞裏的震動正在搖搖欲墜。
謝衍將沈光落攬在自己的懷裏，一手捂著沈光落的腦袋，一塊大的手頭砸到謝衍肩膀上，痛的謝衍倒吸一口冷氣，肩膀上立刻沒有知覺了。
漫天的飛沙走石。
沈光落卻一動不動，身子僵的像鐵塊一樣。
謝衍用自己衣服包住沈光落的頭，幾乎是半架著沈光落沖出了山洞，所有的石頭都打在了謝衍的身上。
等二人沖到山洞口，一塊巨石落了下來，砸在二人的身上。
謝衍替沈光落擋了一下，石頭撞在他的額頭上，謝衍搖晃了兩下。
山洞外的人群鬧成了一片。
柏文童和傅哲彥站在山洞外面，一人在脫外套，另一個在和張導對峙，似乎是也要往裏面沖，二人卻都被工作人員攔住。
沈光落能感覺到一塊巨石砸下來，謝衍將沈光落向前推了一把，然後他自己倒了下了。
沈光落踉蹌兩步出了山洞。
“出來了！他們出來！”
“快啊……快啊……”
外面的一個工作人員看見沈光落，最先叫了一聲，大批的工作人員朝兩個人沖了過來。
距離沈光落最近的工作人員先是將他從危險的地方拽了出來，接著所有的人都湧向了謝衍。
柏文童氣喘籲籲的跑到沈光落的身前，捧著沈光落的臉細細的查看。
他急的臉色通紅，連說話聲都在抖：“光落你有沒有事情！有沒有受傷！”
沈光落站在原地，任由柏文童拉著他，一言不發。
柏文童明明就站在沈光落的眼前，聲音卻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到沈光落的耳朵裏。
沈光落站在距離謝衍四五米的地方。
他低垂的眼眸，面無表情的看著旁邊的人亂成一片，沖到謝衍身邊，還有穿著醫生和護士服的醫護人員。
謝衍的頭被砸的不清，半躺在地上，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向沈光落，身子在地上挪動了兩下，伸著手想要沈光落朝著他走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沈光落……”
他用嘴型叫著沈光落的名字。
沈光落雙手捏成了拳頭，步子如同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無論謝衍的目光是多麽的祈求想要觸摸到他，沈光落看著謝衍的眼神未曾動容過半分。
“快啊！”
“這邊有傷員！”
跑到謝衍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人群死死的堵在了二人之間。
謝衍再也看不見沈光落，他的手在空中抖了抖。
無論他多麽努力，手間觸到的依舊是一片空氣。
謝衍的手捏成拳，砰的一聲垂到地上，眼睛緩緩的閉上了。
旁邊的醫護人員連忙叫喊著：“擔架！快點把擔架擡過來。”
沈光落恍恍惚惚的看著醫護人員將謝衍擡到了擔架上。
剛剛在山洞裏謝衍替沈光落擋下所有的石子。
沈光落的身上也有傷，工作人員把謝衍送上了救護車之後，非要沈光落也跟著上救護車，去醫院裏檢查檢查。
沈光落沒有反抗，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拉上了救護車。
柏文童和傅哲彥也跟著坐上了車，柏文童坐在沈光落身邊，傅哲彥坐在沈光落對面。
沈光落坐在車上就垂著腦袋，看著謝衍。
謝衍閉著眼睛躺在幾個人中間，很安靜。
實話來說，這些日子沈光落從未像今天一樣認真安靜的看過謝衍。
謝衍的頭上已經被簡單的包紮了一下，白紗布上滲出了淡紅的血跡。
他不光傷了頭，肩膀也被砸的血肉可見，其他的地方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傷。
沈光落目光定在謝衍的臉上，很認真的看著謝衍。
在他的記憶中，他和謝衍每次的見面總是伴隨著交雜的吵鬧，仇恨，甚至是愛而不得的糾纏。
每次都鬧的精疲力竭，痛不欲生。
之前沈光落總以為自己是幸運的。
尤其是當他知道謝衍喜歡上了自己之後，沈光落很慶幸抽身的那個人是他，他可以甩開手大步的向前走，也可以很肯定對任何人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謝衍。
而現在，沈光落再也說不出來這句話了。
在他和謝衍的拉扯戰中，兩敗俱傷，無人幸免。
柏文童坐在沈光落的身邊，目光落在沈光落的臉上，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從身邊的暖水杯裏倒了一杯水，遞給了沈光落。
杯子舉到了沈光落嘴巴下面，沈光落回過神來，接過他手裏的杯子說：“謝謝。”
三個人到達醫院後，醫護人員率先將謝衍推進了醫院，接著劇組工作人員的車也趕到了。
張導一看見沈光落就拉著沈光落也讓他去檢查。
於是沈光落就跟著醫生的身後，給身上大大小小的檢查了一遍。
最後檢查的結果是沈光落的頭上也有砸傷。
不嚴重。
腦部的血管有些輕微的出血，在腦子裏凝成了小血塊，需要在醫院裏輸液幾天。
張導將沈光落這邊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接到了一通電話，他接起了電話恩了幾聲，聲音很大的說：“好好好，我現在就過去，他在幾樓？”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邊已經處理好了，沈光落沒有什麽大事，我馬上馬上……”
“別催我了，那邊你們先看緊一點，好好好……”
張導說了幾句話後，將沈光落安排進一個病房裏，看著沈光落坐到了病床上才松了一口氣。
柏文童站在沈光落身邊，手裏拿著沈光落亂七八糟的檢查單子，對張導說：“張導你放心，我在這裏看著光落，沒什麽大事，你先去忙那邊吧。”
張導聽到這句話，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忙拿起床頭櫃上手機，轉身就要出去。
這個時候沈光落伸出手拉住了張導衣角。
張導頓住身子，回過頭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光落，問：“還有什麽事？”
沈光落低著頭，頭發淩亂，上面還有細碎的石子，張導看不見沈光落的表情，只能聽見沈光落聲音很輕的問：“他有事嗎？”
張導楞了一瞬，就明白沈光落在問什麽了。
他擡手捏了捏沈光落的肩膀說：“你放心吧，剛剛守著謝總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告訴我，他都是一些皮外傷，唯獨有些危險的就是頭頂的砸傷，不過經過檢查只是有些腦震蕩，沒有意外的話休息幾天就好了。”
沈光落聽見這話眼睛裏的光動了動，他的手指在張導的衣角上搓動兩下，指尖一點點的松開了，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句：“好。”
沈光落松開手，張導沒時間和沈光落說更多，轉身立刻走了。
張導剛打開門，正要出去，正好一個金發碧眼的小護士迎面走了進來。
兩個人用英語打了一聲招呼，小護士就端著醫療盤走到沈光落身邊。
沈光落靠在床頭，仰頭靠在床頭上，半閉著眼睛，喉結突出，將手耷拉在床邊，五指輕微垂下。
小護士多看了沈光落兩眼，蹲下身子一邊給沈光落紮針，一邊說著醫囑之類的話。
沈光落只是聽著，沒有應聲。
柏文童比沈光落要細心很多，他走到床的另一邊，坐在床邊看著小護士，很仔細的咨詢問題。
他問沈光落還要多久才能好，會不會頭痛，會不會出現惡心嘔吐之類的癥狀，等等。
小護士紮完針後索性站起來和柏文童談話。
兩個人說了有十分鐘，柏文童問完了所有的問題，小護士走了出去。
柏文童走到沈光落的身邊，看著沈光落閉著眼睛，也沒有打擾他，只是輕輕的將被子向上拉了拉。
被子從沈光落的腳蓋到了他的胸口處。
柏文童蓋完被子，沒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低著頭看著沈光落的臉。
柏文童記得下午的時候沈光落還是很精神的狀態，笑盈盈的和他開玩笑，面色紅潤。
而現在僅僅過了兩個小時，沈光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憔悴了下來，臉色泛黃，嘴巴上沒有任何的血色，眼睛疲憊的閉上。
“很累嗎？”柏文童坐在沈光落的身側，聲音輕柔的問。
沈光落的睫毛像蝴蝶一樣動了動，沒有睜開眼，從嗓子裏恩了一聲。
柏文童眼光暗了暗，沒有再說話。
窗外的天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房間裏沒有開燈，越來越暗。
外面亮起了路燈，順著窗戶照進來，除了醫院走廊裏時不時響起的腳步聲，周圍只能聽見二人輕微的呼吸聲，還有點滴一滴滴落下的水聲。
沈光落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可是柏文童知道他沒有睡。
柏文童站起身想要打開燈。
“先別開燈。”沈光落的聲音響起。
柏文童回過頭看向沈光落。
黑暗中，沈光落的如同映在黑暗中的黑影，身後就是無限的光明，可是他卻陷在其中。
“謝謝你，文童哥。”沈光落嘴巴動了動。
柏文童問：“謝什麽？”
沈光落睜開了眼睛，側過頭看向柏文童。
在夜裏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沈光落想要感謝柏文童的很多，他幫過沈光落很多次。
而今天沈光落不光想要感謝柏文童，還想感謝劇組裏的每一個人。
沈光落因為自己的私事，沒有按照要求逃出山洞，差點就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這是作為一個演員最失職的地方。
但當他從山洞裏出來之後，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一句責備的話。
大家甚至沒有問他為什麽會犯這種錯誤。
柏文童很想問，他幾度的欲言又止沈光落都看在眼裏，到了最後柏文童還是什麽都沒有問。
沈光落看著柏文童沒有回答。
柏文童從沈光落的眼神中明白了沈光落的意思。
沈光落說是在感謝，言外之意其實是讓柏文童不要問，以後也不要問。
柏文童出去給沈光落買了晚餐，兩個坐在房間裏一起吃了晚餐。
沈光落沒有吃多少，狀態卻看起來恢覆的了一些。
到了晚上九點多張導給柏文童打了一個電話，讓他現在趕去片場補拍一條夜戲。
那場戲的場景早就搭好了，本來應該拍完沈光落的爆炸戲之後，就緊接著拍柏文童和傅哲彥的一場夜戲，可誰知道爆炸戲出了意外。
本來這場戲今天不拍也可以，對進度沒有什麽影響。
問題就出在了張導剛剛接到通知，說是愛爾蘭一個很出名的作家突然去世了，明天政府要征用那個場地，為他舉辦一場葬禮。
劇組所有搭好的景必須在明天早上六點之前全部拆除。
沒有辦法，張導只好叫柏文童和傅哲彥立刻回去趕拍這場夜戲。
柏文童接了電話之後有些猶豫，他看了看沈光落，又看了看手機，似乎是想要拒絕張導的要求。
沈光落坐在床上，手裏端著水杯，一口口的抿著熱水，淡聲說：“文童哥你去吧，我這邊的吊針都打完了，等會洗漱完之後我就睡覺了，沒什麽事。”
柏文童左右看了一眼。
病房裏就只有一個床，沈光落睡了之後，柏文童就算想要陪著他都沒有辦法陪著。
柏文童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答應了張導過去拍戲，他臨走前替沈光落買好了洗漱用品，還有一些其他的小東西，甚至連水瓶的熱水都替沈光落燒好了。
柏文童走後，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
沈光落拉滅了房間裏大燈，改而開著床頭的小燈。
黃光的燈光照沈光落的身上，沈光落坐在床頭，端起床頭的杯子喝了兩口，將口中的水咽下後，目光定在了床頭櫃上的手機上。
沈光落吸了兩口氣，沈默了一下，沒有任何猶豫的拿起了床頭的手機，點開手機的搜索頁面，在搜索欄裏搜索“沈氏集團”。
頁面裏立刻彈出上千條詞條。
沈光落點開第一條百度百科。
沈氏集團的百度百科上的照片還是沈光落父親的照片，只不過他的照片早就換成了黑白色。
上面對於沈光落的記載沒有幾句話，只說到了沈光落在七歲的那年變成了傻子，無緣沈家的繼承。
詞條是很久之前的，沈家現在敗落了，很少有人知曉。
就連沈光落變成了一個大明星這件事都沒有人深扒出他就是沈家的傻子少爺。
沈光落又點開了幾個網頁。
網頁裏的講述和沈光落記憶裏是一樣的。
沈光落咬著下唇，記憶得到證實之後，他沒有繼續看下去。
而是另外打出搜索欄，抖著手輸入了三個字“陸玉蘭”。
網頁的搜索欄化成一個小圓圈，開始轉啊轉。
沈光落手捏著手機，手心泛出了汗意，他手指用力的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想要催促手機快一點。
這時候大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
沈光落驚得手一抖，手機落在了被子上。
沈光落側過頭看見謝衍正站在大門口，身上穿著一件病號服，頭上包著一層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烏白色，只有眼睛紅的厲害。
他看著沈光落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像是得了哮喘的病人，極度的渴望每一絲氧氣，胸膛劇烈起伏，手背上還留著一半彎曲的針頭，正在滴滴拉拉的向下滴血。
沈光落看見謝衍心頭一緊。
他現在不想看見謝衍，一點都不想看見。
沈光落翻身從床上站起了起來，手指著大門，大聲的說：“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謝衍卻像是聽不見沈光落的話一樣，他一把甩上了身後的大門，發出砰的一聲聲音。
謝衍兩步跨到沈光落身前，一步步的朝沈光落逼近。
謝衍的身子就像一座大山，給了沈光落無形的壓迫感。
沈光落步步後退，腿彎處抵在了床邊，腿一軟就坐在了床上。
沈光落的手捏著床單，喘了兩口氣，咬著後槽牙說：“謝衍，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不再打擾我的生活，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的夠明白的了，你現在又算什麽。”
謝衍低頭看著沈光落的臉，他伸出手拂過沈光落的臉。
沈光落皺著眉頭，轉過頭躲開。
謝衍的手指微涼，僵在空中抖了抖。
他蹲下身子，看著沈光落的眼睛，壓著聲音對沈光落說：“光落，對不起……答應過要離開你……我也想過只要能在看見你，我怎樣都無所謂，我不想看你痛苦，我不想看你難過。”
“但是對不起，我努力了，發現我做不到。”
“做不到？”沈光落笑了兩聲，聲音無比的冰涼，他仰著頭不去看謝衍的臉。
謝衍的臉現在對於他來說太刻骨了，沈光落只能看著昏暗的天花板，嘲諷的說：“你是謝衍，你是全世界最心狠的人，怎麽會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沈光落的話如同一杯毒，謝衍不想聽不想喝，卻被迫一步步的將毒浸入心肺裏。
謝衍顫抖的捏住沈光落放在的雙手，生怕沈光落抽開似的捏的很緊很緊，嘶啞著聲音：“我可以答應你所有的要求，我甚至可以為你去死，但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可能放開你。”
“我愛你，沈光落。”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謝衍不斷的重覆著這三個字，他的手將沈光落的手捏在掌心，一遍遍的摩擦著。
重覆的話像是毒咒一般，在房間裏回蕩。
這句話如同一把尖刀，不僅切開了謝衍的心，也將沈光落的心撕裂。
沈光落看著天花板的目光漸漸開始變得恍惚。
謝衍一句又一句的重覆著這句話，聽得讓他痛，聽得讓他恨。
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殺了謝衍，也殺了他自己。
沈光落突然感覺到手背上一片溫熱，他低下頭看見謝衍的臉埋在他的手背上。
謝衍的臉是濕熱的，有水的感覺。
他沒有再繼續重覆“我愛你”這句話，而是肩膀聳動，手指一遍一遍的搓著沈光落的手，像是這樣就可以感受到沈光落的存在。
謝衍哭了。
哪怕謝爺爺死的時候，謝衍都沒有哭過，沈光落卻有幸見過他哭了兩次。
第一次是沈光落死的時候。
第二次是現在沈光落差點死的時候。
沈光落垂眸看著謝衍的脊背，床頭的黃光打在謝衍的身上，如同舞臺劇中的人將死之前最後的一束黃光，周圍皆是一片黑暗。
沈光落這時候才發現謝衍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姿勢。
他原本是蹲在沈光落身前，而現在他現在雙膝跪在地上。
跪在沈光落面前。
謝衍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沈光落的手上，似巖漿一般炙熱，他臉貼在沈光落的手背上，只有這樣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沈光落的溫度。
這次沈光落又差點出事了，又差點……差一點點。
下午謝衍剛到片場的時候，正好看見場外慌亂一片，四處煙霧繚繞，山洞如同地震般劇烈震蕩。
當謝衍聽到了工作人員對著山洞叫喊著沈光落的聲音時，他差點腿一軟癱在地上。
謝衍不敢想當時如果他沒有沖過人流，沒有推開那些阻止他的人，沒有替沈光落擋下山洞上的石塊。
沈光落一個人在山洞裏會怎麽樣……
謝衍快瘋了。
他愛沈光落，愛的快被沈光落給逼瘋了。
謝衍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壓抑的厲害：“光落，以後別嚇我好不好……我沒法再經歷一次你出事……”
“光落……光落……”
“我愛你……”
“我現在每一次閉上眼睛，我就生怕你會離開我，我求求你，以後千萬別嚇我，好不好……”
沈光落不說話，謝衍像是瘋魔了一般自言自語，對著沈光落說話，字字句句恨不得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沈光落看。
謝衍抓住沈光落的手放在胸口。
撲通……撲通……
一聲聲強健的聲音是謝衍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都在向沈光落述說著他有多愛他。
沈光落只是看著謝衍，沒有動容，沒有反抗，安靜的可怕。
謝衍擡起頭，望著沈光落的臉上全是眼淚。
沈光落看著謝衍的臉心裏在想，之前謝衍看著他的眼神是什麽樣的，而現在謝衍看著他時又是什麽樣的。
之前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沈光落的時候是無盡的敷衍和冷漠。
而現在目光的裏充斥著滿滿的痛愛。
愛是愛到了骨髓裏，痛卻得不到的撕心之痛。
原來愛一個人眼神真的說不了謊。
那麽他自己呢？
沈光落思索著，他當初愛著謝衍的時候，眼裏的情誼是否也是這樣的翻雲覆雨？
謝衍看著沈光落的表情，沈光落一臉的冰涼，好似一塊怎麽都暖不熱的寒冰。
謝衍心頭一緊，一把把沈光落抱在懷裏，幾近哀求的說：“你說一句啊，光落……”
沈光落的下巴抵在謝衍的身上，他能夠感受到謝衍身子抖得厲害，連帶著沈光落的身子都在顫抖。
沈光落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謝衍，我想起來了，我什麽都想起來了。”
謝衍顫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
他或許知道沈光落在說什麽，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直直的塞住了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記得我七歲的那年，第一次遇見了你，大爆炸發生的時候，我擋在了你的身前，那次大爆炸之後，我變成了傻子……”
“我記得十三歲那年，我的父親死在我的面前，死因是因為積勞過度和日夜酗酒應引發的肝癌，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我，可是我那時卻連死亡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記得那年，我在謝爺爺家再次見到你，覺得你長得可真好看，於是一次次的貼在你的身邊……”
“可是謝衍，為什麽啊……”
“我是因為你才變成的傻子，我當時那麽那麽的愛你，你為什麽不肯看看我，為什麽不能對我好一點，為什麽要等到一切都無法挽回的時候才後悔……”
“你後悔的太晚了。”
沈光落的聲音在病房裏淡淡的響起，沒有起伏，冷漠的如同在重覆著別人的事情。
寂寥又落寞。
“不……不晚！不晚！”謝衍執拗的反駁著沈光落的話，他狠狠的抱著沈光落，撕扯著心肺一般將抱住了沈光落。
他用的力氣很大，兩個人直接一起倒在了床上。
沈光落仰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他心思渙散的數著天花板上的燈上的燈罩有幾顆小星星。
謝衍的身子壓在沈光落身上，他的唇貼在沈光落的脖子上，聲音含糊不清的說：“沈光落，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全世界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之前我不是人，你想怎麽罰我都可以……你要我怎麽做啊！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不會離開我……求求你告訴我……我求求你告訴我……”
謝衍的聲音到最後嘟囔嘟囔像是在囈語，有些聽不清了。
沈光落聽得最清楚的話就是謝衍哀求的著告訴沈光落。
“沈光落，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全世界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那種祈求的聲音，就像是沈光落之前對謝衍說的一模一樣。
“哥，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
“全世界只有我愛你……”
……
當時沈光落對謝衍這樣說的時候，謝衍是怎樣回覆的呢……
沈光落皺著眉頭想了想。
後來他想起來。
沈光落笑了一聲，說：“謝衍，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個瘋子，愛我？你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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